志怪之匠
终章
即使女人提出了诱惑的条件,我也并没有立刻做决定,因为还有一个核心的问题要处理。
那就是“月下之夜”的真实身份。
女人打开了门,古旧的铁门发出“吱吱”的叫声,从房间里迎面扑出一阵熟悉的气味。
那是书的味道,是非常多的书本聚集在一起才会散发出的一种浓重的奇妙气息。我虽读过许多书,但从小到大也只在祖父的阁楼里闻到过这种味道。
房间里很昏暗,从门外只能隐隐约约地分辨出窗帘和书桌的位置。
女人向屋内大喊了一声。
「小夜,你在里面吗?」
无人应答。
「我给你带来助手了。」
助手,原来女人给我的工作是这个,我还以为是保姆一类的钟点工。
这时,从屋内黑暗的空气中传出了带有浓重磁性的男低音。
「开什么玩笑,我不是跟你说不要操心这些事情了吗?」
语气很无奈,傻子都可以看得出来,他并不喜欢母亲擅自的决定。
这时,女人径直向内室走了进去,她似乎很清楚屋内的环境,三两下就走到了窗帘的附近。
我也跟着走了进去,但我没办法深入,只好将自己娇小的身体靠在门口边尚带有光线的部分。
「喂喂,你们不要随便进入啊,我还没听说过要找什么助理……啊啊!不要随便动屋子里的东西!」
女人无视着月下之夜说的话,一挥手便将贴在落地窗上的大幅窗帘拉开。伴随着“呲”的一声像是窗帘发出的惨叫,刺眼的阳光将整个房间暴露在光明之中,那种感觉就如同从地狱一下子蹦到了天堂。
整个房间给我的感觉只有诧异和惊叹,我感觉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捂上了自己的嘴巴。
「我的天……」
严格来说,房间里除了法式落地窗和一张再普通不过的书桌之外,已经没有其他任何的物品了,除了书本。
书本如同巨蟒,似乎要将整个房间吞噬掉一样,在房间的各处盘缠着。如同小山堆的书本、被摆成多米诺骨牌的书本、堆砌成椅子的形状,并且还在上面放了一个吃剩的方便面盒子的书本。与其说这里是书本的海洋,不如说是一个杂乱无章的书本博物馆。
不止如此,整个地板都被书本所铺满。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,我正踩在阿加莎克里斯蒂的《无人生还》上面。
「你到底想干什么,别随便打开窗帘好不好?」
这时我才将视线转移到屋子里第三个人的身上。
身材消瘦,但骨架很大,穿着一件茶色单衣的男人正盘腿坐在屋子的角落,被一大堆书本拥抱着。懒散的眼神和严重的黑眼圈出卖了他很久没有睡觉的事实。他身材修长,身高大概有一米八,但明显因为长期的营养混乱导致头发变黄,进食的不规律使得他脸上的颧骨明显凸起。
女人走到他的面前,双手插腰,一副青梅竹马的情侣之间发生了矛盾,女朋友教训男朋友的样子,对他说道,
「你呀,总是这样可不行。」
「我怎么样和你无关,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?」
「活的好好的?你这样也算“好好的”?」
「别啰嗦了,你快回去啦,我还要写东西。」
月下之夜很不耐烦地对着女人摆了摆手。
女人把我拉到他的面前,给了我一个眼神。看得出来,我必须说点什么。
「你好,我姓王,我叫王秋诗,很高兴和你见面。」
虽然只是很不容易被发现的细节,但我确实感觉到他用干涸的双眼迅速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。
眼前的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会的男人,竟然就是一度活跃在推理小说界的当红人物。直到现在,我依然难以相信。
女人又向他解释了一番关于我来担任他助理的问题,虽然他一直都没有表明同意,但也并没有很反对的意思。
「我不需要助理,我一个人可以写出好东西的,有人来反而会影响到我。」
月下之夜用一贯慵懒的音调对女人说。
「所以我才找来一个可以和你分享的助理啊,她的阅读量可不比你少多少。」
我哑口无言。
从打开窗帘的那一瞬间,我就知道,以我的阅读量,绝对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。光从房间里书本的数量就可以知道,我的阅读量可能连他的三分之一都没有,至于除了这里以外的那些书的数量,我连想都不敢想。
「……」
月下之夜没有说话,女人却出乎意料地笑出了声。她拉着我的手,对我说道,
「以后你就来这里照顾他,嗯,当他的助理吧?工资条件和相关的手续我待会会给你的,怎么样,愿不愿意?」
「可是,他都没有明确同意,这样真的可以吗?」
「哎呀,这个你现在可能不知道,沉默就是他一贯的同意方式,以后你就会明白了。」
女人对我说道,嘴角露出一条可爱的弧度。
怎么也想不到,这就是我第一份,也是做了最长时间的一份工作的开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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